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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七

卢文纪,字子持,京兆万年人。 案:此下有阙文。 长兴末,为太常卿。文纪形貌魁伟,语音高朗,占对铿锵,健于饮啖。奉使蜀川,路由岐下,时唐末帝为岐帅,以主礼待之,观其仪形旨趣,遇之颇厚。清泰初,中书阙辅相,末帝访之于朝,左右曰:“臣见班行中所誉,当大拜者,姚顗、卢文纪、崔居俭耳。”或品藻三人才行,其心愈惑。末帝乃俱书当时清望达官数人姓名,投琉璃瓶中,月夜焚香,祷请于天,旭旦以箸挟之,首得文纪之名,次即姚顗。末帝素已奇待,欢然命之,即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与姚顗同升相位。时朝廷兵革之后,宗社甫宁,外寇内侵,强臣在境。文纪处经纶之地,无辅弼之谋,所论者爱憎朋党之小瑕,所纠者铨选拟抡之微类。时有蜀人史在德为太常丞,出入权要之门,评品朝士,多有讥弹,乃上章云:“文武两班,宜选能进用。见在军都将校、朝廷士大夫,并请阅试澄汰,能者进用,否者黜退,不限名位高下。”疏下中书,文纪以为非己,怒甚,召谏议大夫卢损为覆状,辞旨芜漫,为众所嗤。三年夏,晋祖引契丹拒命,既而大军挫衄,官寨受围。八月,亲征,过徽陵,拜于阙下,休于仗舍。文纪扈从,帝顾谓之曰:“朕闻主忧臣辱,予自凤翔来,首命卿为宰相,听人所论,将为便致太平,今寇孽纷纷,令万乘自行战贼,于汝安乎?”文纪惶恐致谢。时末帝季年,天夺其魄,声言救寨,其实倦行。初次河阳,召文纪、张延朗谋议。文纪曰:“敌骑倏往忽来,无利则去,大寨牢固,足以枝梧,况已有三处救兵,可以不战而解。使人督促,责以成功,舆驾且驻河桥,详观事势,况地处舟车之要,正当天下之心,必若未能解围,去亦非晚。”会延朗与赵延寿款密,傍奏曰:“文纪之言是也。”故令延寿北行,末帝坐俟其败。

晋祖入洛,罢相为吏部尚书,再迁太子少傅。少帝嗣位,改太子太傅。汉祖登极,转太子太师。时朝官分司在洛,虽有留台御史,纪纲亦多不整肃,遂敕文纪别令检辖。侍御史赵砺及纠分司朝臣中有行香拜表疏怠者,杨邠怒,凡疾病不在朝谒者,皆与致仕官。时文纪别令检辖之职,颇甚滋章,因疾请假,复为留台所奏,遂以本官致仕。 《欧阳史》:周太祖入立,即拜司空于家。 广顺元年夏卒,年七十六。赠司徒,辍视朝一日。文纪平生积财巨万,及卒,为其子龟龄所费,不数年间,以至荡尽,由是多藏者以为诫焉。

马裔孙,字庆先,棣州商河人。 案:此下有阙文。 唐末帝即位,用为翰林学士、户部郎中、知制诰,赐金紫,未满岁,改中书舍人、礼部侍郎,皆带禁职。寻拜中书侍郎、平章事。裔孙纯儒,性多凝滞,遽登相位,未悉朝廷旧事。初,冯道罢同州入朝,拜司空。唐朝故事,三公为加官,无单拜者,是时朝议率尔命道,制出,或曰“三公正宰相,便合参大政”;又云“合受册”。众言藉藉。卢文纪又欲祭祀时便令扫除,冯道闻之曰:“司空扫除,职也,吾无所惮。”既而知非乃止。刘昫为仆射,性刚,群情嫉之,乃共赞右常侍孔昭序论行香次第,言:“常侍侍从之臣,行立合在仆射之前。”疏奏,下御史台定例。同光已来,李琪、卢质继为仆射,质性轻脱,不能守师长之体,故昭序轻言。裔孙以群情不悦刘昫、冯道,欲微抑之,乃责台司,须检则例,而台吏言:“旧不见例,据南北班位,即常侍在前。”俄属国忌,将就列未定,裔孙即判台状曰:“既有援据,足可遵行,各示本官。”刘昫怒,挥袂而退。自后日责台司定例,崔居俭谓南宫同列曰:“从昭序言语,是朝廷人总不解语也。且仆射师长也,中丞大夫就班修敬,常侍班在南宫六卿之下,况仆射乎。已前骑省年深,望南宫二侍郎如仰霄汉,痴人举止,何取笑之深耶!”众闻居俭言,纷议稍息。文士哂裔孙堂判有“援据”二字,其中书百职,裔孙素未谙练,无能专决,但署名而已。又少见宾客,时人目之为“三不开”,谓口不开、印不开、门不开也。及太原事起,唐末帝幸怀州,裔孙留司在洛。未几,赵德钧父子有异志,官寨危急,君臣计无所出。俄而裔孙自洛来朝,众相谓曰:“马相此来,必有安危之策。”既至,献绫三百匹,卒无献可之言。晋祖受命,废归田里。

裔孙好名,慕韩愈之为人,尤不重佛。及废居里巷,追感唐末帝平昔之遇,乃依长寿僧舍读佛书,冀申冥报。岁余枕藉黄卷中,见《华严》、《楞严》,词理富赡,由是酷赏之,仍抄撮之,相形于歌咏,谓之《法喜集》;又纂诸经要言为《佛国记》,凡数千言。或嘲之曰:“公生平以傅奕、韩愈为高识,何前倨而后恭,是佛佞公耶?公佞佛耶?”裔孙笑而答曰:“佛佞予则多矣。”李崧相晋,用李专美为赞善,裔孙以宾客致仕,专美转少卿,裔孙得太子詹事。晋、汉公卿以裔孙好为文章,皆欣然待之。太祖即位,就加检校礼部尚书、太子宾客,分司在洛。每闭关养素,惟事讴吟著述。嗜八分书,题尺酬答,必亲札以炫其墨迹。裔孙将卒之前,睹白虺缘于庭槐,驱之失所在,裔孙感赋鹏之文,作《槐虫赋》以见志。广顺三年秋七月,卒于洛阳。诏赠太子少傅,辍视朝一日。

裔孙初为河中从事,因事赴阙,宿于逻店。其地有上逻神祠,夜梦神见召,待以优礼,手授二笔,其笔一大一小,觉而异焉。及为翰林学士,裔孙以为契鸿笔之兆。旋知贡举,私自谓曰:“此二笔之应也。”洎入中书上事,堂吏奉二笔,熟视大小如昔时梦中所授者。及卒后旬日,有侍婢灵语,一如裔孙声气,处分家事,皆有伦理,时人奇之。

和凝,字成绩,汶阳须昌人也。九代祖逢尧,唐高宗时为监察御史,自逢尧之下,仕皆不显。曾祖敞、祖濡皆以凝贵,累赠太师。父矩,赠尚书令。矩性嗜酒,不拘礼节,虽素不知书,见士未尝有慢色,必罄家财以延接。凝幼而聪敏,姿状秀拔,神采射人。少好学,书一览者咸达其大义。年十七举明经,至京师,忽梦人以五色笔一束以与之,谓曰:“子有如此才,何不举进士?”自是才思敏赡,十九登进士第。滑帅贺瑰知其名,辟置幕下。凝善射。时瑰与唐庄宗相拒于河上,战胡柳陂,瑰军败而北,惟凝随之,瑰顾曰:“子勿相随,当自努力。”凝对曰:“丈夫受人知,有难不报,非素志也,但恨未有死所。”旋有一骑士来逐瑰,凝叱之,不止,遂引弓以射,应弦而毙,瑰获免。既而谓诸子曰:“昨非和公,无以至此。和公文武全才而有志气,后必享重位,尔宜谨事之。”遂以女妻之,由是声望益隆。后历郓、邓、洋三府从事。唐天成中,入拜殿中侍御史,历礼部、刑部员外郎,改主客员外郎、知制诰,寻诏入翰林充学士,转主客郎中充职,兼权知贡举。贡院旧例,放榜之日,设棘于门及闭院门,以防下第不逞者。凝令彻棘启门,是日寂无喧者,所收多才名之士,时议以为得人。 《渑水燕谈》:范质初举进士,时和凝知贡举,凝尝以宰辅自期,登第之日,名第十三人,及览质文,尤加赏叹,即以第十三名处之,场屋间谓之“传衣钵”,若禅宗之相付授也。后质果继凝登相位。 明宗益加器重,迁中书舍人、工部侍郎,皆充学士。

晋有天下,拜端明殿学士,兼判度支,转户部侍郎,会废端明之职,复入翰林充承旨。晋祖每召问以时事,言皆称旨。五年,拜中书侍郎平章事。六年秋,晋高祖将幸鄴都,时襄州安从进反状已彰,凝乃奏曰:“车驾离阙,安从进或有悖逆,何以待之?”晋高祖曰:“卿意如何?”凝曰:“以臣料之,先人有夺人之心,临事即不及也。欲预出宣敕十数道,密付开封尹郑王,令有缓急即旋填将校姓名,令领兵击之。”晋高祖从之。及闻唐、邓奏报,郑王如所敕,遣骑将李建崇、监军焦继勋等领兵讨焉,相遇于湖阳,从进出于不意,甚讶其神速,以至于败,由凝之力也。少帝嗣位,加右仆射。开运初,罢相守本官,未几,转左仆射。汉兴,授太子太保。国初,迁太子太傅。显德二年秋,以背疽卒于其第,年五十八。辍视朝两日,诏赠侍中。

凝性好修整,自释褐至登台辅。车服仆从,必加华楚,进退容止伟如也。又好延纳后进,士无贤不肖,皆虚怀以待之,或致其仕进,故甚有当时之誉。平生为文章,长于短歌艳曲,尤好声誉。有集百卷,自篆于版,模印数百帙,分惠于人焉。 《宋朝类苑》:和鲁公凝有艳词一编名《香奁集》,凝后贵,乃嫁其名为韩偓,今世传韩偓《香奁集》,乃凝所为也。凝生平著述,分为《演纶》、游艺、孝悌、《疑狱》、《香奁》、《籝金》六集,自为《游艺集序》云:“予有《香奁》、《籝金》二集,不行于世。”凝在政府避议论,讳其名,又欲后人知,故于《游艺集序》实之,此凝之意也。

长子峻,卒于省郎。次子岘, 《绵绣万花谷》:范蜀公《蒙求》云:和岘,晋相和凝之子。岘生,会凝入翰林、加金紫、知贡举,凝喜曰:“我生平美事,三者并集,此子宜于我矣。”因名曰三美。 仕皇朝为司勋员外郎。

苏禹珪,字元锡,其先出于武功,近世家高密,今为郡人也。父仲容,以儒学称于乡里,唐末举《九经》,补广文助教,迁辅唐令,累赠太师。禹珪性谦和,虚襟接物,克构父业,以五经中第,辟辽州倅职,历青、郓从事,转潞、并管记,累检校官至户部郎中。汉高祖作镇并门,奏为兼判。开运末,契丹入汴,汉祖即位于晋阳,授中书侍郎平章事。汉祖輗阼,兼刑部尚书,俄加右仆射、集贤殿大学士。汉祖大渐,与苏逢吉、杨邠等受顾命,立少主。明年,转左仆射。三年冬,太祖入平内难,禹珪遁入都城,为兵士所掳。翼日,太祖令人求之,既见,抚慰甚至,寻复其位。国初,加守司空,寻罢相守本官。世宗嗣位,封莒国公,未几,受代归第。显德三年正月旦,与客对食之际,暴疾而卒,时年六十二。禹珪纯厚长者,遭遇汉祖,及苏逢吉夷灭,禹珪恬然无咎,时人以为积善之报也。

子德祥,登进士第,累历台省。

景范,淄州长山人。 案:此下有阙文。据《世宗纪》,景范父名初,以户部郎中致仕。 世宗之北征也,命为东京副留守。车驾回自河东,世宗以艰于国用,乃以范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判三司。 《册府元龟》载:世宗即位,七月癸巳,制曰:“朕自履宸极,思平泰阶,出一令虑下民之未从,行一事惧上穹之罔祐,晨兴夕惕,终岁于兹。虽礼让渐闻兴行,而风雨未之咸若,岂刑政之所阙,而德教之未孚哉!由是进用良臣,辅宣皇化,虽朕志先定,亦舆情具瞻,爰择佳辰,诞敷明命。枢密院直学士、中大夫、尚书工部侍郎、上柱国、晋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范,昔佐先帝,每罄嘉谟,逮事眇躬,愈倾忠节,奉上得大臣之体,检身为君子之儒。一昨戎辂亲征,皇都是守,赞勋贤于留府,副征发于行营,军政所需,国用无阙。今则灵台偃革,宣室图功,思先朝欲用之言,成圣考得贤之美,俾参大政,仍掌利权。尔其明听朕言,往敷洪化,予欲则垂象而清品汇,尔则顺天道以序彝伦,余欲恤刑名而息战争,尔则谨宪章而恢庙略。天人之际悬合,军民之事罔渝,则国相之尊,非尔孰处,邦计之重,惟材是臧。勉思倜傥以致君,勿效因循而保位,伫闻成绩,用副虚怀。可正议大夫、中书侍郎平章事,判三司。 范为人厚重刚正,无所屈挠,然理繁治剧,非其所长,虽悉心尽瘁,终无称职之誉。世宗知之,因其有疾,乃罢司计。寻以父丧罢相东归。显德三年冬,以疾卒于乡里。优诏赠侍中,官为立碑焉。

史臣曰:夫以稽古之力,取秉钧之位者,岂常人乎!然文纪耽于货殖,裔孙伤于龌龊,则知全其德者鲜矣。如成绩之文采,元锡之履行,景范之纯厚,皆得谓之君子儒矣。以之爰立,何用不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