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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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回 真报仇指头啮血 假作恶鼻孔铺红

素臣急问行刑日期,百姓说是昨日午时三刻,素臣拊心大恸。曰:“此天丧余也。”金砚道:“我们事大,哭已无及,且进城去再处。”百姓道:“若得进城。我们也进去哭祭白老爷了!四城关门,守得铁桶在那里,容你进去吗?”素臣问:“不过决囚,怎要关城防守?昨日已经决过,今日怎还不开城?”百姓道:“白老爷被靳太监拿下,又捉他全家,都要处斩。众百姓个个不服,只碍着皇帝现坐在府,十万羽林军驻扎城内,把众人禁住,不敢动手。靳太监也怕百姓要反,故此闭城防守。今日还不开城,想是城里有人吵闹,或是怕人进去夺尸,哭祭搅扰的缘故。”素臣收泪。合金砚商议道:“民情如此,此时尚不开城,或者白兄尚未受刑。这是时刻缓不得的。我们须如此如此,赚进城去,相机而行。”因问众百姓:“可有朱墨笔砚,借用一用。进城,如白爷未死,即可保全;如已受刑,亦可收尸敛埋。”百姓见素臣痛哭,知是白家一路上人,忙用手指道:“那村里就是学堂,我们领你去。”

因簇拥进村,到村馆中。素臣取出火票一张,倒填年月,开明人数、应付等字,用朱笔圈点,竟向西城奔来。守城军兵,远远看见,便各弯弓搭箭。金砚连忙摇手,素臣高喊:“是京里下来飞报军情的。”军兵便收了箭,到了城边,用钩索下来,讨看凭据。素臣把火票夹入索内,扯吊上去,开门放进。城上军官道:“只文白一人入京,这几日飞报就日夜不绝。昨日紧报到了,连囚都没决成,可不奇怪。这火票已挂号打戳,你到臧公公处缴销。今日方已换了班,不要到汪公公那里去瞎撞。”素臣心上一块石头方才落地,更不回言。拔步便走。走到一座牌坊边,见对面一人急急走来,甚是面善。想起是成全、伏波光景,闪在牌坊脚下,俟其走近,叫一声成全。那人呆了一呆,定睛细认,低问:“莫非是文爷又变了脸色吗?小的是伏波,不是成全。”

素臣悄声答道:“正是,你主母在这里吗?”伏波大喜道:“文爷,就在这家三门里站一站,小的去给一个信,立刻同来。”说罢,慌慌的去了。素臣主仆跨入那家门内,想起这是又全妾焦氏母家。只见里面走出一人,却正是焦氏之父焦良。素臣心敬焦氏,见焦良面有泪痕,不觉随口问出:“令爱安否?”焦良把素臣仔细认看,说道:“爷莫非是皇甫按院老爷的亲戚吗?怎面色是这样晦滞?”素臣随口道:“病后变坏的。”焦良大喜道:“蒙老爷厚恩,刻刻感念。请里边去坐,好讲话些。”素臣道:“我等一个人来了进去。你为何事流泪?”焦良低声说道:“白老爷全家性命只在早晚。小人们受他恩的,那一个不着急!今得文老爷来,是他救星到了。”

话未说完,只见伏波领着一个与素臣一般晦气色脸儿的女人进门,素臣认是飞霞,焦良便请进内。飞霞目视素臣,素臣道:“大约不妨,我们且进去。”焦良领到着里两间屋内。道:“此处僻静,尽好说话。”把外面街门关上,进来磕头。素臣一把扯起,焦良问素臣道:“这位奶奶及两位爷面前,有话不妨说吗?”素臣道:“都是我一家人,有话竟说。我并不姓文,你莫非错听了吗?焦良道:“按院亲戚老爷,帮着按院除奸锄恶,设立义仓,救济百姓,就是弹王的文忠臣老爷;按院进京不多时,就知道的。青、登、莱三府吃粥领米的百姓,那一个不替三位老爷念佛!白老爷怜念小女儿,每日多给两分口粮,也都为着老爷加恩,怎说不是文老爷呢?白老爷自必听文老爷的话,文老爷一出头,众百姓愈加踊跃。只消打开牢门,把白老爷合家放出来就是了。”

素臣道:“待我问了这位奶奶的话,再作计较。”飞霞道:“皇上二十日驾到。白爷同着登、莱两府乡绅接驾。二十一日有旨,单召白爷进见,将白爷软禁。靳太监逼着把他两妾碧云、翠云及二十余名有武艺的家丁,十余名有武艺的丫鬟、仆妇,都写书去叫来,后发兵去拿捉满门,二十四日解到。昨日传旨处决,轰动了合城百姓,每人一裹香,求代白爷性命。把行宫及府前各处街道,都挤断了,打搠不开。又凑着京里有甚紧报到来,就传旨出来,停了刑;却没说改期那一日处斩。我们的人现有许多在州两处监里。牢头禁卒,一来感白爷的恩;二来得我们及百姓的钱足了,巴不得里应外合,放出白爷全家。无奈白爷执拗说:‘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碧云、翠云又说:‘得白爷吩咐,他们才敢出监。’刘伯伯及奴两处劝说,总劝不转。把这事就拧住了。昨日夜里,叫成全从城河里进行宫去打听,至今没有回来。伏波方才遇见刘伯伯,说铁二伯已领各岛精兵三千过洋来,约会奴去劫牢,说不管白爷肯不肯,且劫到海岛里去再处。奴听说文爷在此,故急急赶来,听文爷作主。”

素臣道:“白兄既不肯出监,劫之何益!这事必须商通了做,岂可用强?”因把京中之事略述一遍,道:“白兄已奉东宫令旨,原官起用,出京时,又改授兵部,赞画军务,现有敕书可凭。只消尹嫂及虎臣分进男女两监,通知此信,说我现奉令旨来剿除逆阉,岂可反听逆阉假旨而违东宫之令旨?他见了敕书火票,自没疑心,既没疑心,断断无不听我言之理。白兄既从,则碧云、翠云及婢仆中有武艺者,无不尽力,便添了一半兵将。尹嫂们暗集兵目,随我到府中宣旨。焦良可传播与众百姓知道,到那里必左袒同呼。我们依着令旨,明目张胆而行,气势百倍。禁军知有东宫令旨,便不敢十分助力。贼人之势,便减去一半。此事之成,便如反掌。但万万不可说我在此,一则使彼多方准备;二则恐其赴信入都,谋危东宫故也。”飞霞等俱点头称善。素臣因令焦良于次日平明至府前,把景王伏诛,太子正位,钦召白祥之事,张扬传播,鼓动众心。令金砚带了敕书,随虎臣进男监,飞霞带了火票进女监,各把京中之事,备细说知,令禁卒等死心塌地,同为内应。令伏波仍回原处,俟成全一到,即引来见我。我便在此过夜,候你们回音。”飞霞等得令而去。焦良忙备晚膳,自在桌边侍立,搬茶送饭,百倍小心。至夜,又备几碟蔬菜,送酒进来。素臣道:“刚扰酒饭,何劳复费,使我不安。”焦良道:“小人蒙老爷施恩,不特全我女儿之节,救我女儿之命,连小人都衣食宽余,这后面几间房子,还是赢余下来置买的。一杯水酒,怎报得老爷的恩,只聊表小人之意罢了。”素臣饮毕,收拾进去,取出一张小床,铺好铺盖,送上面水,候素臣洗毕,叫了安置,方扣门进去。素臣因候飞霞等回音,熄了灯烛,在暗中坐等。因连日赶路劳乏,坐了一会,困倦起来,伏桌假寐。二更时分,忽然心里一惊,惊醒转来,手势一起,叫声阿唷,觉着有物戳至喉边,忙用口一咬,却是一把小刀,刚刚咬住。随手一格,只听大叫一声,跌倒在地。素臣大喊:“有贼。”去摸地下那人,已不能挣扎。却捞着头发,定睛细看,是个女人模样。焦良持烛赶来喊道:“这是女儿,怎跌死在此?”素臣大骇。忙令焦良拍救,拍了一会,方才醒转。

焦良问之,不答,惟哭而已。秦臣看手上时,手腕已被刀划破,流出血来;自把行刺之事说知。递刀与看,刀上现出四个齿痕。焦良大惊道:“老爷是你我恩人,怎忽起这样歹心,不怕天雷打死的吗?”因跪下去,连连磕头道:“伤了老爷贵手,不妨事吗?”素臣道:“不妨。但不知他刺我之故耳!”焦氏哭道:“你杀我夫主,抄没我全家,是我仇人。我特来刺死你,与夫主报仇!”素臣方知其故,太息不已道:“小娘子贞烈之性,世所罕有,可感可敬。但可惜暗于识悖于理,守匹妇沟渎之小节,而未闻君子之大道也!又全以朝廷大臣,阴附大逆,谋危宗社。此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者也!况我彼时,在皇甫兄署中佐理幕务,皇甫兄代天巡狩,若释贼不讨,便为朝廷纵奸养恶,贻祸社稷,即属不忠溺职。我若不助他诛贼,罪亦相等。见无礼于君者,如鹰?之逐鸟雀,是我之助按院以诛尔夫,乃职分之所当为,所以彰天讨也。若以我为仇,是仇君,且仇天也。即使我系路人,亦无可仇之理。况我被陷在宅,敬小娘子之守正,怜小娘子之受刑,被救而出,犹假托仙人之言,以免小娘子之凌辱。又全正法后,即发归尔父,以免小娘子之为奴。至小娘子不肯改适,自刎道旁,复用药敷伤,拨医调治,免追身价,捐银养膳,以全小娘子之命与节,不得视为路人矣,何忍以白刃我之颈乎?又全之待小娘子酷忍极矣,而小娘子毫无怨悔,守节不变,更欲为之报仇,此贞烈之不可及也。而忘君臣之大义,徇判逆之凶徒,平时无脱簪之谏,苦口之诤,既伏天诛,犹以为冤,欲甘心于为国锄奸之谊士,此愚昧之不足取也。古来忠臣义士,以公义而废私恩者,史不胜书。妻妾之于夫主,不过子女之于父母。子女不可徇父母之恶以仇君,妻妾独可徇夫主之恶以仇君乎?君不可仇,则代天诛逆之人亦不可仇,明矣。使小娘子身为男子,心在朝廷,处职分之当为,遇穷凶之乱贼,将纵之乎?抑诛之乎?如欲诛之,必不至仇及下官,而欲刃于区区之颈矣。古人云:‘得一知己,可以不恨。’下官之怜小娘子者切。敬小娘子者真,亦小娘子一知己也。方才若非睡中心忽一惊,已为小娘子所杀。杀下官何足惜,独惜伤天下有心人之心,而长天下无情人之智。君臣之义不明,乱逆之谋不戢,为可忧耳。小娘子其熟思之。”焦氏总不做声,忽地立起身来,就抢桌上那刀。

素臣愈骇,抢在手中。焦良一把抱住,喝道:“文老爷这一番说话,顽石也该点头,怎你还迷而不悟?”焦氏大哭道:“女儿取刀实欲自刎,无颜复生人世矣。”素臣道:“若如此说,又矫枉过正矣。

死有重於泰山,有轻于鸿毛。若又全在日,小娘子痛哭谏诤,谏之不听,自刎以明志,冀其万一之感悔,则忠于夫者,即忠于君,此重于泰山之死也。今又全已没,徒怼下官之直言,弃父母而不顾,死轻于鸿毛。窃为小娘子不取也。”

焦氏哭道:“奴本愚妇,见理不明,只认出嫁从夫,便以死为君父。君恶如纣,被囚者尚有天王明圣之思;则夫虽不淑,为妾者不可有怨怼违逆之念矣。特以妇人之义,从一而终,桑濮之风,国人所耻。所不改者,一身之节。此外捶楚困辱,甘之如饴,自以为能尽妾妇之道。老爷既杀奴之夫主,奴便认定老爷是仇人,所以给奴养膳,一毫不敢沾染,几年来都是靠着针指度日。若接凑不来,便甘心忍饿。奴手无缚鸡之力,方才出来行刺,原自侥幸万一:幸则报夫主之仇,不幸则毕一己之命,谓必如此,始有面目见亡夫於地下。今闻老爷正论,方知夫主之罪当受极刑。老爷之谋,乃为国靖乱。细思往事,痛悔前非,不特恩将仇报,致伤老爷,罪不可逭。而纵夫为恶,得罪朝廷,坐视弯弓之射,曾无涕泣之言,忘君忘夫,尤属万死莫赎。此实自怨自艾,而有轻生之念也。老爷既说死轻于鸿毛,不当弃父母而不顾,奴又何敢不留此残生,以事父母?但奴受老爷格外垂青,不知感激,反来行刺,致伤老爷之手,心实痛之。啮此一指,以偿奴罪。”说到那里,便以口啮指。素臣慌张喊阻,已啮下一指,满手流血,晕倒在地。恰值飞霞从空而下,惊问其故,素臣说知。飞霞忙在身边取出刀疮药来,撕下一幅衣襟,代其敷扎。唤醒转来,哭泣怨悔,不能自己。素臣道:“小娘子所秉者,天地激烈之正气,终欠和平,还须以学变化之。身体发肤受于父母,不敢毁伤,方得为孝。指自残,皆不孝也。颇闻小娘子博通经史,以后当取《四书》、《小学》、《孝经》等书,体贴玩索,则自无激烈之过矣。”

焦氏拜伏于地,愿受教诲。素臣令焦良扶掖进内,好生安息。

因问飞霞进监之事,飞霞道:“翠云、碧云知文爷到此,说白爷自必听从;但有外应,即从内杀出,不须候白爷吩咐。洪夫人等俱喜出望外,专待救拔。女禁们说:‘已奉密旨,限着要讨气绝,亏着知府吩咐,还缓在那里。’明日黎明,是必前去救放”不一会,伏波领着成全来见。说:“靳直于昨日接到京中紧报,说景王已杀,太子复位。登莱民心俱向文爷,不可驻扎,当移驾入岛。一面差官员进京讲和,要割三江、两广、闽、湖云贵九省地土,与太子分南北朝。把白爷之事交给都督王采、东厂臧宁。靳直已于昨日,逼着皇上,偷出水关,前赴困龙岛去了。”素臣失惊道:“困龙岛后面与护龙岛一般,俱是天生石壁,猿猱不能攀蹑,山根怪石嵯岈,船不能近。前面与屠龙岛一般,雄关夹峙,只一水可通,曲折可进。若攻其后,无路可攻。若攻其前,又无从扈驾,恐危圣躬。如何是好?”呆想了一会,金砚已领虎臣到来,不信寒温,即说道:“白兄看了敕书,才信文爷实已到此,欣然应允。禁卒们说东厂限了今日夜里要讨气绝;知府吩咐暂缓,要候内衙有信,再行下手。看知府的意思,甚有转头。若京里差官迳到府里去,宣读东宫令旨,便可公然放出,不必抢劫。如召不敢许他,候文爷作主。”

金砚道:“他们原说,可行则行,若不可行便照从前原议。”素臣道:“兼而行之,可也。”因问:“城内现有岛兵若干?”虎臣道:“男女兵卒共有五百名。”素臣因令:“暗派兵目一百名,杂在百姓中,接应男监;令飞霞领男女兵一百名,接应女监;派一百名于东市口埋伏护送;派一百五十名于东城门接应;除成全、伏波外,选五十名精细善走跳、识水性者,在城打探军情,从水关递报。知府若奉令旨,便明公正气,开监释放,护送出城。若不奉令旨,便强行开监,夺门而出,总候我出堂定夺。”各人得令而去。须臾,天已微明,素臣带着金砚竟望府前而来,只见拦街塞道,俱拥满百姓。素臣挤将过去,到了府堂,便把鼓乱击。人丛里挤出衙役,前来喝问。素臣说:“有东宫令旨。”衙役飞报进去,一片声传请,说:“堂上人多嘈杂,请内堂去宣读。”素臣拔步进去,宅门内早有两人鞠躬而迎。素臣看去:一个乌纱金带,是太守服色;一个红衣金,是道官服色。看到道宫,颇觉面善。走上堂阶,知府便请令旨。素臣取出敕书道:“面奉令旨,速传白祥出监跪接,以便口宣。”那道官道:“请问尊官名姓,现居何职?”素臣听着口声,忽然想起道:“足下曾与干人杰同会一面。还记得沙河驿旅店中临别之言否?”道官定睛一看,慌道:“恐有密旨,请里面去。”把素臣、金砚让至密室中,屏退从人,跪将下去,道:“小道即元克悟也。”向那知府说:“此即征苗大元帅,新诛景王之文大人。”知府亦即跪下,素臣双手扯起道:“不必多礼。”只把靳监举动略述一二。先开放白祥出来,再讲别事。克悟道:“靳监已挈皇上入岛,这知府何仁,虽也承奉靳监,其心实在朝廷。靳监不能信任,故着小道来监察,供应行在。小道因与他联络,为阳儒阴释之计,故得暂时保全白祥性命。今奉令旨,自应即时释放。但不通知靳监,便须明与别调,以后便不能暗为朝廷出力了。”素臣道:“靳监入岛,我正愁无一通信之人,不必与彼别调。本院出去宣布东宫令旨,即可释放白祥出监。你二人可假作阻挠,俟白祥出狱后,即禀知厂卫,说奉有东宫令旨,发到内阁敕书,职等要奏闻皇上,请厂爷钧旨。奈差官凶恶,百姓附和,公然打开狱门释放男女各犯,事出仓卒,救护不及。伏乞发兵擒拿。并将敕书缴送,便不疑你二人了。我此番出京,惟恐靳直知道,多方设备,单谋在内,另起干戈。故易容而来;你们切不可走漏消息。”何仁打躬领命,克悟忽把自己鼻头用掌一拍,铺出血来,涂了满面。素臣会意,便一路嚷骂,纽结出来。署内家丁不知缘故,一齐拥上。被素臣提起一人略略洒打,纷纷碰倒,喊哭跌撞,乱成一片。素臣把克悟扭到宅门外,方才放手。大声咄叱道:“奉着东宫爷令旨,都敢违拗,咱亲到监里提人,看你敢拦阻吗?”金砚亦随后喊嚷,竟望府监中来。堂上拥满百姓,已听焦良传播之言,再知差官击鼓进衙,便都踊跃欢喜,专看玉麟开放出狱。今见差宫发作,大家都不平道:“太守大似东宫爷吗?怎敢不遵令旨?”更有岛兵在内鼓掌说:“咱们都跟这两位爷去打开牢门,放出白爷,有东宫爷做主,怕这没子的,咬掉咱们鸡巴吗?”一唱百和,其声震天。

监门外设有挡木,被素臣一手一根纷纷扯断。监门口搭着行篷,有百十个兵丁看守,上前吆喝。被大众一逼,再有素臣、虎臣、飞霞、等神狮猛虎在内,便如粪蛆乱搅,都向墙头壁角处滚跌而去。登时打开监门。禁卒们俱已开放刑具。岛兵中有力者,便去背负男人,现禁丫鬟、仆妇中有本领者及飞霞带来女兵,便去背负女人。素臣、金砚在前,虎臣、白祥及二十四名勇健家丁护送男犯,飞霞、翠云、碧云护送女犯。四面岛兵拥着,各奔东门。走至大市,正值巡防兵将,见反了狱,想要擒拿。怎当得素臣神勇,挡着便死,带着便伤。复有埋伏下的一百岛兵在背后胁下乱杀出来,便只办着逃走,那个还敢上前夺人。涌至东门门口,四散埋伏的岛兵已先动手,把守城军杀死,占住城门。城上兵将闻信赶来,被素臣等截住,杀得七零八落,抱头鼠窜。留下金砚,嘱咐几句,然后押在后面,按队而行。何仁依着素臣之言,飞禀厂卫,并说克悟与差官争执,致被毁面撕衣。臧宁大惊,忙与王彩商议,一面飞报靳直,一面发兵擒拿。王彩道:“景王已杀,东宫正位,文白神勇,事未可知。白祥系东宫所拔,这敕命虽无御宝,有东宫宝押,敕书是真,我们还该拿不该拿?”臧宁道:“此时骑虎之势,我们还想投顺东宫吗?言投顺亦必不信。跟着厂爷走,还讨得出富贵!”王彩连声道是,忙点起三万兵马,赶出城来,直追到海边,方才追着。王彩令骁将赵武出马,白祥提刀出战,斗有十余回合,赵武气力不加,回马便走。白祥不舍,追将上去。王彩挥出两员裨将,赵武复勒回马,三并白祥,马步异势。王彩复挥精兵数百,四面围裹,白祥如何支架得住,冲突得出!碧云、翠云领二十四名家丁,十六名女兵,百余名岛兵,奋勇杀入。王彩挥出三五百名神臂弓军士,齐发箭弩,飞蝗般射来。碧云等没盔甲,抵挡不住,俱被射回。素臣令虎臣护卫男人,飞霞护卫女人,手舞宝刀,从箭林中跃进,杀条血路,救出白祥。竟奔中军,来取王彩,为擒贼擒王之计。那知王彩南征北讨,是个惯家,只做不知。让素臣赶得较近,挥起令旗,四面军兵,一齐围转。王彩挥大杆刀,领着数十员健将,力敌素臣。白祥仍被赵武等三将攒住,几百精兵团团围拢。碧云等又被神臂弓射定,不得上前。虎臣、飞霞奉令保护家口,不敢突入重围。

素臣连日劳乏,右手着伤,身无片甲,又没匹马,尽力冲突,虽是杀伤无数兵将,却因王彩军令严明,没一个敢于退缩,几番冲突不出,心甚着忙。想那家口中,有立着还怕风吹的女人,抱着还要乳吃的孩子,怎当得大兵踹踏?因奋起神威,大吼一声,直杀出来,两把宝刀,风驰电掣,纷纷头落,片片肉飞,禁军个个魂飞,健将人人胆落。堪堪突破重围,忽被海口一枝兵接应上来,却是妖僧邪道,洋盗盐枭,领着胶州以下沿海岛兵,蜂拥而前,更加围得铁桶。素臣精力已竭,怎当这枝生力雄兵?听得一片哭喊之声,知是家口俱被踹踏。想起:国家颠覆,圣驾孤危,东宫在险,老母被兵,我这一身是何等关系,奈何毕命于此乎?不觉长叹一声,泫然泣下。正是:

鹊啄鹰毛难展翅,蚁攒龙甲怎飞空?

总评:

焦氏行刺,梦想不到。惟梦想不到,方是奇文。然使但欲出奇而不能贴合情理,便属庸笔。妙在细按焦氏血诚,实有此情,即实有此理也。实有此理而为旁观者身受,及读者意想听不到,方是奇文。素臣太息一段,明白剀切,足使顽石点头,不待言矣。妙在句句是可感可敬而又可惜,不离乎手之这两言也。非焦氏不足生素臣之感,起素臣之敬,亦不致起素臣之惜。感之,敬之,而复惜之,乃不禁反反复复有此明白剀切之数百言也。然则惟焦氏乃可刺素臣,惟焦氏乃可得素臣明白剀切之数百言。

焦民怎的立起,就桌抢刀,尤属梦想不到。不特素臣愈駭,焦良喝责,读者亦遂吐舌不收。文章至此具是造化弄人。

焦氏以夫为君父,一段意见虽是愚忠,而一片血诚,可使六月飞霜,三年大旱。读此而不落泪如雨者,便是全没心肝之人。

克氏前在李宅,已如荷出污泥,亭亭静直。读至此回,则更如粪壤中生出千年芸草,神光奕奕。不数姚黄魏紫,秋菊春兰也。非嫫母不形王嫱之美,非侏儒不形侨如之长。合前回读之,更觉精神百倍。

书中写贤媛者。不一而足。至于素臣母妻诸妾,可谓观于海者难为水矣。乃复写一焦氏,以具造物者之奇。几与香烈娘娘同香并烈矣。可但惜其愚而不生感、不起敬也哉。

前后为玉麟巴急,中间忽拦入焦氏行刺一段,如横山截水隔断鱼龙。而素臣此夕居停,焦良明白传播,直至岛中进女,犹借焦氏为缴价之局。与正文更宛转关生也。此为天造地设出奇取变之文。

克悟忽拍破鼻头,最是好看。而家丁不知缘故,以致哭喊跌撞,则文生情,情又生文,愈极空灵矣。若但报差官用强而无毁面撕衣之实事,靳直何以释然,进奉美女岂无疑心、忌心?宜素臣会意,即与扭结嚷骂也。沧海楼救驾当叙克悟拍鼻之功。

王彩臧宁商议一段,曲尽小心情事,而王彩欲看风使舵,臧宁知骑虎势成。非曲折从小人肠肚中穿过者,不能道其只字。

无臧宁一论,则王彩不死心塌地专助逆阉;王彩非号令严明,则禁军必不敢十分助力,如素臣所料矣。岂有海口一战之苦争恶斗,百倍声势邪?而欲写其号令严明,必先写其南征北讨,是个惯家,此又先生表后测影之法。

哭喊之声,读者既茫然不知其故,素臣又料其是家口被兵踹踏。孰从知为另起一头,从天而下之下兵耶?伏笔至此,奇矣!化矣!

野叟曝言
夏敬渠
第一回 三首诗写书门大意 十觥酒贺圣教功臣第二回 看花色眼急雨淋瓠子之头 挥麈雄谈冷水浇葫芦之背第三回 只手扼游龙暗破贼坟风水 寻声起涸鲋惊回弱女余生第四回 异姓结同怀古庙烘衣情话絮 邪谋蛊贞女禅堂掷炬秃奴惊第五回 灯花发火荼毗两个淫僧 虎足从风结识一条好汉第六回 未鸾吹和衣报德 刘璇姑降志酬恩第七回 绣被寻春猛放登徒色胆 危崖勒马惊残倩女香魂第八回 非雨非云绝胜巫山好梦 画天画地恍图周髀遗经第九回 好友忽逢共酌十觥言志 狂风猝起终成两地相思第十回 法雨有缘遇真儒回头是岸 了因无命逢介士撒手归空第十一回 唤醒了缘因生起死 惊听测字有死无生第十二回 刘虎臣说大话惹出盗来 文素臣费小心放将盗去第十三回 为寻姬欣逢豪杰 因失帕迟误婚姻第十四回 双折六归贫士翻怜财主算 低眉合眼头陀暗觑妇人胎第十五回 看法王伪檄文素臣改姓更名 临帝子长洲白又李挥毫破浪第十六回 又李伤寒遗铁弹 素娥取冷卧铜屏第十七回 淫药迷心贞媛爬罗云雨 天泉破腹通儒笺释岐黄第十八回 束矢狂生翻为座上客 操戈逆弟磕破柩前头第十九回 怪医方灯下撕衣惊痘出 奇解数竿头拍手唱歌来第二十回 痛哭为知音一死一生交情乃见 伤心求结骨不生不死惨语难听第二十一回 美女和新诗暗吐情丝一缕 良朋惊错信瞎跑野路三千第二十二回 倒擂台救出一双姊妹 解邪咒团成两对夫妻第二十三回 为朋友热肠堤上忙追比翼鸟 听儿童拍手山中急采并头莲第二十四回 真剑术一女子上树撩天 假卜封众英雄死心塌地第二十五回 解翠莲三回闯破载花船 白又李一手挽牢沉水索第二十六回 丫鬟怜月貌漏泄机关 公子觑花容安排坑堑第二十七回 单二姨暗调铅汞 李四嫂明做黄婆第二十八回 一股麻绳廊下牵来偷寨贼 两丸丹药灯前扫却妒花风第二十九回 见事危贞娃戳颈 闻声迫淫妇投缳第三十回 连公子丹房求秘策 李嫂儿病榻说风情第三十一回 小姑嫂看淫书津津讲学 老夫妻吃热药狠狠团春第三十二回 疑心成暗疾结将妹妹救亲夫 幻术摄生魂请出娘娘招怨鬼第三十三回 靳千户双赚鹊桥仙 刘大娘三犯江儿水第三十四回 文素臣初谒金门 谢红豆一朝天子第三十五回 尽臣职文徵君迁谪辽东 重朋情洪太常奔驰吴下第三十六回 柯知县平白地放出杀人心 余大人半青天伸下拿云手第三十七回 怜独活愁分掌上珠 疗相思喜得心头草第三十八回 读奇书孙康怜雪影 试英物宣武出啼声第三十九回 赚花笺双词写怨 调酒令四美弄情第四十回 贤母岂忘情发皆中节 淑媛能悟道色总根心第四十一回 任小姐单填绝命词 水夫人双种连城玉第四十二回 田氏改装双珠入掌 洪文落职千里传书第四十三回 侠客赠龙泉群凶授首 奄人折虎翼一性归空第四十四回 仿八阵图黄昏遁甲 破两门法白昼鏖兵第四十五回 虎口行奸赝虎恶于真虎 僧寮放火生僧烧作熟僧第四十六回 古庙逢凶蜂螫屠龙之手 盘山遇侠狮降猛虎之威第四十七回 假谈星命里寻奴 真卖卜诗中遇友第四十八回 真才子压倒假名公 假新娘赚杀真娇客第四十九回 想中缘文素臣再朝天子 情中景谢红豆二谒金门第五十回 照妖镜团圞玉镜台 割股心邂逅冰心女第五十一回 未容儿真心尽孝 黄铁娘假口全贞第五十二回 阻活佛升天破地藏观音出世 剁海龙入水掷铁锚金倾心第五十三回 污泥透出白莲花千秋表节 杀阵种将连理树一捆成功第五十四回 首妾入东宫口中得喜 西江寻老母耳内成惊第五十五回 空流泪素臣肠断花笺 真上痰任信心迷黑狱第五十六回 大话招殃丑生员扮出跪池陈 老羞成怒风太监学做刺股苏秦第五十七回 全局忽翻狠鞭苦了一条光棍 现钟不撞空花烛难为两个新娘第五十八回 为好成空三处衾皆冷落 从天而降一门妻妾小团圆第五十九回 辟庄老文素臣深谈性命 戒晏安水夫人独凛冰渊第六十回 三女明婚鸾谐凤合 一人暗卜夫贵妻荣第六十一回 六口曲团有兆 二木林点逗无心第六十二回 主辟老黄石点头 婢辟佛蓝田击节第六十三回 老虎欺心献毛鳖 小儿饶舌得银蛇第六十四回 浴日山设卦禳风 不贪泉藏银赈粥第六十五回 诛夜叉六熊戴德 救作忠六义同仇第六十六回 神算定假倭功归把总 正气除邪会名托城隍第六十七回 碎石台冤魂出世 看雪屏伟物招殃第六十八回 十六妾奉先生乌龟脸面 三百鞭贞妇强盗心肝第六十九回 男道学遍看花蕊 女状元独占鳌头第七十回 白昼压妖狐忽呈玉面 深宵论活宝尽洗尘心第七十一回 看壁词痴人入化 谈天性侠女惊心第七十二回 以血验气大阐阴阳之化 因熊及虎广推禽兽之恩第七十三回 论一气云开日朗 呈百戏石破天惊第七十四回 所求乎朋友相看俨然 重之以婚姻一言既出第七十五回 盘锦囊忽见庐山面目 定乐府拓开平日心胸第七十六回 醉中合卺潦草婚姻 梦里断绳逼真缘法第七十七回 有肉无骨剖明千古奇冤 移妾作女解脱寸心坚结第七十八回 主代帝殂代崩暗尊昭烈 前比尹后比旦明颂武侯第七十九回 为驱邪众女袒胸求赤字 因报德孤舟渡海觅红须第八十回 婚事初筹素臣早筹兵事 大蛇未弄铁丐先弄小蛇第八十一回 文曲布天罗血流四境 红鸾杀华盖月照双郎第八十二回 断铁钥双关密计 开铜锁方便阴功第八十三回 怜才拔亚鲁赐婚者二十人 定计灭屠龙成功在五六日第八十四回 香烈扶危梦得两颗珠子 瑛瑶成配天生一对玉人第八十五回 宵光显玉体知造物之化工 神便浸金铃得除奸之秘钥第八十六回 负腹无谋空拟罡风搅海 拍肩有谶果然明镜中天第八十七回 五日抱两王子医法通神 一旬产四男儿麟祥旷世第八十八回 医怪病青面消磨 受奇荣白衣发达第八十九回 国师束身双阙佛法无灵 指挥传首九边皇威有赫第九十回 两柄铜锤舞出山林娇凤 一颗珠子穿来苗峒毒蛇第九十一回 苗婆闻水安息回生老命 妖道见夜光珠错认元神第九十二回 扮医生有心除毒 救病汉无意逢亲第九十三回 疗奇疯药婆认叔 显绝力锁住疑神第九十四回 治香以臭别开土老之奇语 婚配宜歌新咏关雎之好逑第九十五回 沈瞻赎子孔方兄能全骨肉 陈渊梦妻正气女便是神灵第九十六回 天阙山神猿饶舌 孔雀峒石女发身第九十七回 一掌破天荒死户翻成生户 两眉钻进穴毒蛇变作痴蛇第九十八回 神虎神猿种出太平珠玉 奇芝奇鹿衔来百岁春秋第九十九回 屈知县以直报怨 楚郡主因公济私第一百回 奸徒出首害忠臣 义士同心结死友第一百零一回 上林堡小设计 临桂县大交兵第一百零二回 四伏降六龙素臣神算 三胞生六宿石女奇胎第一百零三回 两日毁十门龙燔于峒 一夜破两城浚泣于涂第一百零四回 假班师分兵入峡 真救驾匹马归朝第一百零五回 鸾音为臣子监军新时官制 云妃代尼僧摩顶旧日恩情第一百零六回 玉洞生春小郎试药 天罗窣暗太子惊心第一百零七回 水火无情久出炎凉之界 蛆虫可厌不污清白之躬第一百零八回 文白大名驱恶鬼 七妃小戏惹冤魂第一百零九回 怨鬼捉奸逆藩伏法 青宫验痣假子归真第一百十回 真报仇指头啮血 假作恶鼻孔铺红第一百十一回 三万雄兵不敌□锄荆棘 五千长线可推角股勾弦第一百十二回 五日长号生者几几欲死 六人同梦死者奕奕如生第一百十三回 忽显灵文素臣真符假梦 怕上天熊飞娘死抱生人第一百十四回 沧海玉堂双珠归母 白衣阁老只手擎天第一百十五回 擒阉贼圣驾还朝 赐宫奴相臣归第第一百十六回 错里错安贵妃五更拼命 疑上疑文丞相一旦骄人第一百十七回 拷贵妃乾清三挡 擒居次鞑靼双降第一百十八回 陌路种成荆树喜连今日之枝 深宫赐出夭桃谁识当年之木第一百十九回 灭浙平倭归一统 论功行赏失双劳第一百二十回 执伞盖铁面甘心 宴府第金蝉脱壳第一百二十一回 五子说策请五湖 六女按名归六院第一百二十二回 姊妹重逢惊智囊之远虑 主奴叙旧感镇国之深恩第一百二十三回 两抄落卷小状元再占鳌头 一语惊天大驸马独蟠龙腹第一百二十四回 痴丫鬟辞婚投水 圣天子减膳求言第一百二十五回 素臣无外两释疑城 红豆天渊双生贵子第一百二十六回 五星聚井五星聚奎 三索得男三索得女第一百二十七回 未鸾吹辞夫就婿 文按院借贼惊人第一百二十八回 九岁孩童呈绝技 八龄女子害相思第一百二十九回 安富陈荣谋按院 善财龙女戏观音第一百三十回 独桌待孙行激劝 一心忧旱起迍邅第一百三十一回 八片香肱脾神大醒 三尺瑞雪心结齐开第一百三十二回 素父忽逃罗刹国 麟儿独上状元台第一百三十三回 奚天使死成欢喜佛 木倭奴生作净光王第一百三十四回 泰运将开囊括扶桑日本 疑胎乍脱血凝铁丐银儿第一百三十五回 七年病退三年艾 一世盲开万世明第一百三十六回 舌战中朝除二氏 风闻西域动诸番第一百三十七回 古佛今佛两窟俱空 君囿臣囿四灵威集第一百三十八回 九子夺魁会元复归门婿 百丁介寿男女尚轶外孙第一百三十九回 四灵护贤母荣归 百诗颂圣君盛治第一百四十回 哭覃吉素臣发病 看余诗末子封侯第一百四十一回 素父思亲成疾教子孙绝欲三年 圣君尽孝垂危闻冰渊忽驱二竖第一百四十二回 马为月老侄得娇妻 虎作冰人叔收美妾第一百四十三回 百世推恩侯伯子男递衍 干秋异数君臣后妾同筵第一百四十四回 二老来归君臣同乐 双翎未展母后俱惊第一百四十五回 毗罗袈裟见者惊为怪物 荷包珠帕拾即献入官司第一百四十六回 戏文一百出将生平事逐件重题 男女五十双把座中人当场现扮第一百四十七回 五百道赐符三男同降 七十国献寿六宝齐归第一百四十八回 番公主入门生子 文翰林跨海寻妻第一百四十九回 九万里外塑生词 百寿堂前开总宴第一百五十回 三居次爱戏拜翁姑 两孪生劈面惊新妇第一百五十一回 两间房素臣辟鬼 百寿令文甲惊人第一百五十二回 毁先贤豪客挥拳 开后局小儿言志第一百五十三回 处士妹配合处士孙 神女风圆成神女梦第一百五十四回 泄真机六世同梦 绝邪念万载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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