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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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异姓结同怀古庙烘衣情话絮 邪谋蛊贞女禅堂掷炬秃奴惊

素臣一跌,回首看了鸾吹神情变异,这一吓,把自己身上疼痛,都不觉得了。却喜殿上琉璃,虽不十分明亮,倒也照得清楚。瞥眼看见殿中间,紧靠石供桌,一条拜垫横在那里。忙将鸾吹头面托住,转身紧抱他身子,跨进门槛,挨了几步,望拜垫上放下。重新候过鼻息,却也不甚冷。又见两眼,不似方才起水时张开直视。又再把两手次第诊过,右手寸部甚是洪大,连着关脉微带弦劲,右寸洪数关似稍平,但濡软无力,两尺不起,候明是厥惊痰壅,病在心络。料他自落水至起水,已是半日,惊忧悲恐,一时攒集,神思已是不定,加以湿衣黏裹,寒侵内藏,营卫骤虚,陡然颠扑,气不摄神,故至昏迷厥晕,症如中恶。若是急治之法,葱姜捣汁,灌饮摩擦,以宣达而调和之,自可应手奏效。如今那里有此二物?且待定一定神,或者也会醒来。因思把他身体横睡才好,无奈拜垫欹斜,一边没脚,正是睡不牢稳的。急向神座旁边,摸了两块砖头,却有二寸来高,将拜垫外边两角,微微掀起,塞进砖头,却好四平八稳,才把鸾吹横躺其上。自己在殿中踱来踱去,想着如再不醒,只好待到天明,打算药物,才好灌救。但夜色正长,湿衣冷气,渐逼渐深,这事终究不安。想到没法,不觉步出门边,抬头一看,原来有方匾额,是“西泠古杜”四字。因再走到神前,看那神龛外,立着牌位,金书“宋敕水仙王”五字。看了下来,向拜垫上一望,不防鸾吹身子已是侧转,面向里边躺着。素臣大喜,疾忙进前细认,不觉扑将下来,把鸾吹面孔捧定,连声叫道:“世妹醒来。”鸾吹开眼,觑定素臣,泪珠直流,悲得说不出话来。素臣释手道:“世妹静养片刻,此时切莫伤心。方才愚兄路遇三人,知道老伯为人救起,已有府县差人出城,接进抚院里去了。连一老仆亦未溺死。世妹天性至孝,大都未得老伯消息,如此伤感。愚兄救得世妹,正以露处为忧,一时未曾奉告。转累世妹思亲痛切,惊厥不安,倒是愚兄不是了。”鸾吹道:“此信果确否?怕是传闻之误,还仗世兄细探。”素臣道:“信是一些不错,世伯客游到此,杭人大半不识,适间说来姓名籍贯,无一不合,这是无疑了的。如今权过一宵,明晨暂送世妹到昭庆寺住下,愚兄进城,亲见世伯,一来问老年人安否,二来世妹得生,也应该安慰安慰。”鸾吹点头道:“此话极是。只是烦劳恩兄,如何使得?”说着,挣扎起来,便要向素臣叩头。素臣知觉,急忙止住道:“贤妹初苏,怎可劳动?且安坐养息一回。”鸾吹也就坐下。

素臣抽空,将殿柱上绕着的琉璃灯索,解开放下,开了灯架的门,那灯光结得一球,光焰闪动不定,黑层层似灭非灭。随在石桌上,拾了一枝烧焦的竹箸,轻轻剔去灯花。觑到右边烛山上,剩有许多蜡烛头,随手拔下一枝大的,在琉璃内点着,仍旧插好,乍觉殿上通明,然后将琉璃扯起。看到殿上光景,不是久无住持的。想着身上湿衣,夜深冷气,兀是难耐。鸾吹衣衫亦是湿着,这苦更不堪受!因向鸾吹道:“贤妹坐着,休得心慌,愚兄要到殿后,寻些柴火烘烘衣裳哩。”便又点了一枝蜡烛,大踏步进去。忽想:“进来跌昏,未将庙门关好,却也不妥。”遂重出殿门,走过穿廊,将两扇栗树大门,砰的一声关住。却无门闩,暗头里摸去,总无觅处。门边却有一只石臼,重可三百来斤,素臣奋起神力,两手一掇,望那大门中间一堵,安排已好,进了殿中,重叮嘱鸾吹放心静坐。一直来到殿后,却是一重石砌,土墙隔住,正中有心虚掩。顺手推开,见两边僧房数间,后面厨灶连过园墙。觉得饥肠辘辘,因先入厨房,搜寻食物。那知这庙中,竟无隔宿之粮,东翻西倒,只有一个腌菜坛,内有隔年冬菜,随手捞出一棵,扯了一瓣尝尝看,那知又咸又臭,只得仍投坛内。此外兀自搜索不出。再推进左首僧房里去,满想或有化来吃剩的米,便也顾不得别的,煮一口饭,和腌菜胡乱吃些。那知这房内只有一张竹榻,一条破被,榻旁横着板桌,上置瓦灯、瓦壶,茶碗数具而已,其余不见箱柜等物,料无食物藏起,心中甚中诧异。又到左边窗外一窥,却有棺木三四具,不知是人家殡厝的,还是空棺寄存的。也就无心细看,复到厨下柴堆中,抽出一捆茅柴,肩到殿上。也不向鸾吹诉述僧房情景,离着拜垫,塌地坐下,先把身上一件旧青绸直裰脱下,一面烧起火来烘着。因劝鸾吹也脱下烘燥。鸾吹外罩黑绸夹袄,白绫裙,里面恰衬银红罗小绵袄,蓝绸夹裤。那绵袄被水浸涨,紧裹上身,虽把外袄裙子烘干,仍不免浑身水气。素臣令其移坐向火,脱下里衣。鸾吹不肯,只将外面的向火烤着。素臣看直裰略干,因披上身去,将小衣褪下再烘。复想:“鸾吹绵袄未卸,靠着这烈腾腾的火,水气直逼到里边,岂不酿成大病?”再三婉劝道:“愚兄与贤妹患难相逢,此时正宜从权,虽赤膊相向,贤妹岂以为狂?如不嫌龌龊,愚兄直裰,先为贤妹一披,自可解下里衣,万勿固执,致因水火交攻,感而成病。”鸾吹见他语意恳挚,又想到此番救命之恩,合着春秋钟建、季芊故事,私下已定了主意,也就不必怕羞。素臣说罢,早将直裰脱下,一手递过。鸾吹接了,依着素臣所说,褪出绵袄夹裤,向火翻弄。素臣赤着上身,帮他添柴拨火。

两人对坐深淡,愈觉亲密,把各人的肺腑,都说出来。鸾吹面色被火光逼照,两颊绯红,说到中间,忽然低头忍住。素臣惊异,再三根问。鸾吹道:“妹子九死一生,蒙恩兄援手,粉骨碎身,无以为报!此时两个宿于庙中,恩兄秉礼君子,妹子虽愚,亦知廉耻,但瓜田李下,总是嫌疑,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倘有混造黑白之人,那时妹子求死不得。是以辗转于心,未有良策。实告恩告,家父此来,原因妹子姻事未谐,自己年迈,族中无贤可嗣,素性寡交,戚友不多,即有亦难付托。因仰清门世德,太夫人义方之教,恩兄贤达令名,就近到杭,差人至府,意欲附为婚姻。昨日湖滨巧遇,方喜合由天作,乃一席寒暄,知闺中已有贤助,大失所望。妹子窗后窃听,亦觉心如冰冷。何期忽(土官)奇灾!重蒙大德,使妹子与恩兄,无敌体之缘,而有切肤之感!今日之计,妹子若事他人,何以解今宵之暖昧?如其矢志不嫁,又何以慰老父之桑榆?恩兄若鉴苦衷,收诸妾媵,此再造之恩,无异生死而骨肉也。妹子意决,明日禀明家父,就此随恩兄而归,惟恩兄哀而许之。”

素臣失惊道:“贤妹此言,教文白何颜生于人世耶?无论贤妹名门淑女,愚兄忝在世交,断无屈为妾媵之理!就论目前情事,贤妹溺而不死,愚兄闻声赴援,剪除强暴,固非从井救人可比,况同舟共难,岂有见而不救者?是愚兄之援手,本无所要。即贤妹之感恩,不必言报。如谓此时同宿庙中,难于表白。试思贤妹同归,人之见之者其谓之何?不特无以明疑,窃恐反以坐实。贤妹所言,愚兄直以为下策,断不可从!”鸾吹见素臣坚拒,颇不自安,沉思良久,复笑向素臣道:“妹子所见卑浅,适闻正论,茅塞顿开。但思古有钟建、季芊之事,妹子今日所遭,无异于季芊,而恩兄所为,实过于钟建!当日季芊若不相从,则负逃之耻,终不可洗。妹子以季芊为是,谅天下不以妹子为非。恩兄若不俯从,妹子死无日矣!”素臣道:“贤妹之言差矣!钟建无妻,愚兄有室。假使建非有鳏,以国君之妹,而备妾媵于其臣,恐盈廷交谏,事不果行矣。贤妹以今夜之事,耿耿于心,似乎舍此决无善全之道。然愚兄倒有一策,舍间与府上世好,本是通家,昨日舟中,蒙老伯青眼,不以寻常世交相待,复令礼见贤妹,因此识面之缘,遂结死生之谊。是愚兄与贤妹,论分则疏,论情则亲,若泛泛通家兄妹称呼,未免名不副实。依愚兄主意,不如结为兄妹,解此一段嫌疑。日后尔我相逢,友于之爱,无异同胞。况且老伯初意,也只为爱女情深,艰于付托之故。愚兄得为贤妹亲兄,将来府上事情,自当竭诚尽力,老伯也可安心了。天明回到寓里,愚兄就进抚院衙门,见过老伯,将此话禀明,老伯定是欢喜的。”鸾吹道:“依兄所言,能使今夜之嫌,泯然无迹,不留着旁人话柄,妹子敢不遵命。”素臣不胜欢喜。

说话之间,两人衣服都已半燥,将就可着。止鸾吹袜履未便脱卸,素臣鞋落水中,袜底洞穿,早赤了脚,因各把衣服穿着起来。鸾吹见素臣头发散披,在自己头上,拔下金簪一枝,替他挽了髻子。两人起身,便在神前拜将下去,订了兄妹之交。自此,鸾吹叫素臣二哥,素臣称以大妹,相见亲热,居然同胞友爱之情,无心流露。鸾吹听了素臣这番议论,觉得心地坦然,把方才拘执之见,消化尽净。于是重复坐下,闲话一番。素臣恐他劳顿,叫他在拜垫上打盹,鸾吹那里肯依?素臣自觉口干舌燥,看看天尚未明,因向鸾吹道:“大妹,我适间向厨下取柴,顺便搜些食物点点饥,谁料这庙清苦,一无所有。记得后墙边摆着水缸,想来茶是弄得出的,我要进去烧茶,实在渴得要死了。”鸾吹说道:“二哥既要茶吃,妹子还该回去。”说着,点起一枝烛头,两人到了厨房,只不见有茶炉。只得揭起锅盖,寻了一只碗,到墙边取水,一边灌了十来碗,已是半锅。鸾吹烧起火来。素臣走到僧房内,那茶壶茶碗拿着,寻到抽屉角头,居然有一个小瓦瓶,内贮茶叶几粒,不禁喜出望外。忙取到了厨下,待水沸数过,冲满了一壶,携着茶碗,仍到殿上,对坐清淡。素臣又把守经行权的道理,讲了一会。鸾吹欢喜非常,毫无倦意,与素臣亲热之中,更加敬重。

到了天明,素臣打量回寓,安慰鸾吹坐等,出去雇船。依旧掇掉了石臼,正在开门,这庙中的一个老和尚,一个香火,跑回来了。见了素臣,便施礼问道:“相公是那里来的?我们昨日发火时,怕水淹死,向云林一路逃走,连庙门也未关好。水退已晚,心想庙中穷得很,横竖没有值钱的东西,就在云林过夜,此刻才回来的。”素臣道:“长老便是此庙住持?我们是游湖被水,七八个止留得兄妹两个,余者不知死活。起水之后,无处投奔,因在此佛殿上过夜,糟踏了长老的柴草,烘火烧茶,如今要雇船到昭庆寺去,只得改日来谢了。”老僧道:“我们出家人,仗着布施,吃的用的,原不费钱。况区区柴草,后山尽多,相公不必介意。只是贫僧未尽地主之礼,着实心里不安。相公说要叫船,贫僧便去代雇。”说着,叫香火沿湖看船,自己同素臣走进,见了鸾吹,又恭恭敬敬上前施礼,让过了坐,就在下面陪着。素本来极恶和尚,看这一个老僧,却也清苦可怜,与松庵、和光等油头紫面的,判若天壤。不多一会,香火雇定了船,领了船家进来,讲定价钱一百四十文。兄妹两人,辞了和尚下船,有顿饭时,已到昭庆。两人上岸,转过一条街,才是山门。鸾吹履褪,一步一跌。素臣也顾不得,止好搀扶着了。不防跨进山门,劈头来了松庵,佯惊异道:“昨晚一夜不见相公回来,恰叫人在湖边打探几回,原来是好好的。此时从那里来?这位却又是谁?那尊管何以不见?”素臣含糊答应了几句。看松庵两只贼眼,不住的望着鸾吹,觉得不甚睬他,便道:“偏偏昨日的大风,把山门外亭子吹倒,坐着避雨的人,压死一人,压伤了几个。街坊人说,亭子年久失修,闹出人命,都是寺里的事。尸亲到来,听了这话,就来缠扰,闹了一夜,许下十吊钱,尚不干休。我松庵的性子,宁塞城门,不填狗洞的!此刻正要进城,请县里出来相验,听官断结,失陪了!相公事毕,再叙谈罢。”说着就走。

素臣见了方才情形,甚是不快。且喜他进城,也可暂时放心。遂携着鸾吹,一直走到寓房门首,忽然跌足道:“昨日锁门之后,钥匙在奚囊身上,此时如何进得去?”正在迟疑,忽见小沙弥迎面走来,说道:“相公回来了?家师很记挂着哩。那位小哥,却在那里?”素臣道:“他同落湖中,未知生死。我正为钥匙在他身边,不得开门,止好扯断这锁罢了。”小沙弥连忙止住道:“扭掉可惜,家师处有配得上的,停刻他回,我去拿来。此时且请相公同那位小姐,到神堂坐坐,相公尚没有用饭,就在禅堂里用,也便当些。”原来素臣那日赁寓之后,小沙弥常来张罗,看他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之中,尚带厚实,知他出身不是贼恶,盘问家世,心上着实怜他。这时见他十分殷勤,也不疑虑,转身跟他走动。从天王殿左边夹巷,抄出罗汉堂后面,又转过地藏殿门前,见东首一带厅房,花树葱茏,有雕坛隔着。小沙弥选跑进去,到东边屋里一望,回了出来,领两人进西屋去坐下。素臣知是那边有人,却不在意。

谁知那边的人,因小沙弥一望,知道有人进来,却在帘缝偷瞧一眼,认定了鸾吹,不觉叫道:“这是大小姐么?”鸾吹未及坐定,听那声音怪熟,一时想不起。那人已掀帘进来,抱住鸾吹,嚎啕大哭。鸾吹也登时泪如泉涌。素臣方认得是素娥,忙上前劝住了哭。三人重新坐下,各道遇救情形,不免又想起金羽,伤感了一回。素臣问道:“这也奇了,如今我寓在昭庆,偏是这寺中的人救了老伯,如今素娥姐也会到这里来,大家碰在一块儿的。”素娥道:“文相公有所不知,昨日落湖,奴因恋着小姐,狠命钻出水面,隐约看见文相公在水里不住的泅,只差一箭路。假使近到身边,只怕文相公起来时,奴也会起来了,不是比小姐先会见么?至说到这里来,奴怕还不是好事!奴幸撞着乡下人的船,救起来的。他说到了钱塘门,再替奴打听亲属。谁知上岸在茶店歇息,多人盘问,奴说出老爷,就是那和尚听见了,一口担承,说老爷是他们寺里救的,叫几个沙弥领着就走。乡下人大约为要谢礼,不肯放手,奴亦将信将疑。后来茶店里人,众口一词,都是海奉和尚的,竟不由分说,把乡下人赶走,逼着奴到了这里。奴看此处不可久居,今日之聚,不知是祸是福?相公进城,总要早回!”素臣点头,连忙丢个眼色,三个默然不语。那小沙弥已领着人,送进饭来,一见三人同坐,怪道:“原来这位小姐,也是相公一家人!那饭不必两起摆了。”一面摆饭,一面招呼窗外人进来,素臣看去,却是一个妇人,年纪三十上下。指着鸾吹向素娥道:“姐姐,如今有伴了。”走到鸾吹面前,仔细一瞧,失惊道:“呀,这位姐姐脚上都湿的!可惜奴家带来袜履,只有一副。哦,有了,有了,停会奴去拿来,替姐姐换过便是了。”因问鸾吹来历。鸾吹不解其故,未及回言。素娥向他略述几句。那妇人颠头播脑,转身打个照面道:“相公、小姐们用饭,奴家再来罢。”素臣甚是诧异,向鸾吹道:“寺里那有这样人么?”素娥道:“方才奴进来,也来胡缠。他说他丈夫随意,母族何氏,是寺中当家松庵的亲戚,常时到此,每逢二六九月香市,松庵叫他接应女客。据奴看来,这也不是好人!”素臣道:“你们只管当心,赶紧吃饭,我好进城,早些回来就是了。”素臣拿过碗饭,拣些素菜,要到外间去吃。倒是鸾吹拉住道:“仓卒之中,二哥何必拘谨若此?今日连素娥也不消守主婢之礼,竟是一同吃罢。”素臣也就坐下。

三人吃完了饭,小沙弥领人收拾进去。素臣拍着小沙弥肩膀,叮嘱了几声,然后和鸾吹、素娥而去。刚看见钱塘门,只见吊桥那面,有多人簇拥,听说是湖中捞起来的。素臣赶进人丛,见岸上摊着几十个死尸,有人在那里认。素臣顺眼数去,却无昨日未公船上的人。那边棚内,又有救起的人坐着,素臣又去逐一看过。心下疑惑:“难道奚囊及未家小子、金羽等,连尸身都不见了?”因急于进城,回头便走,一径赶到县里,探问号房。谁知县里的号房,看素臣如此打扮,趿着凉鞋,摸不着头脑,劈头一顿抢白。素臣怒极,欲待发作,生恐惹出事来,只得忍着,问到府二门上。倒是这个听差的,估量素臣有些来路,又是问的一个客官,不可轻视,才是一是二的,告诉了他。那知抚院衙门,离着府县正远,素臣一来要赶见未公,二来进寺门时,就知松庵报官相验,深恐他事毕出城,鸾吹主婢不得安稳。不妨大街上热闹,挨肩擦背的人,素臣只在人缝里直钻,却好一钻,碰了一个四十多岁强壮女人,手里提着一只篮,篮内两碗面,泼翻了一地,碗也粉碎。素臣心知无法,趁着脚步,往前直跑。那女人大喊救命,三脚两步赶到了,一把拖住。街上的人纷纷围住。那女人指天画地的,告诉他们,说道:“我家里今朝来了茅家埠的亲家公,同我的女婿,方才卖了一百张锡箔,做了这两碗面,拿回去请他们的。谁道这瞎眼的死囚,狠命撞上来,泼得这样,倒一溜烟就要跑掉!你们替我想想看,应该赔不赔?”那些看的人,也有做好的,说道:“老奶奶,不要扭住他,叫他赔就是了。”素臣亦连忙认赔,就一手往袋里摸钱,谁知伸了进去,竟伸不出来了。那女人愈加着急,乱骂乱嚷,正在不得开交,忽然人丛里闪出一黄面短须的人,年纪三十上下,开口道:“慢着,慢着,两碗面要陪多少哩?”那女人道:“连碗连面,只是二百文。不可少的。”那人就在身边摸出一块银来道:“这里有二钱,也够了。”那女人方始欢喜,收银而去。看的人也一哄而散。素臣问那人名姓,那人道:“后会有期,此时不必相认。”拱一拱手,便自去了。

素臣急走到了抚院,看那辕门已是关着,只留旁边小门出入。知道传过晚鼓,不能通报。奈心急如火,且去试试看。不料头门以内,寂无一人。直喊到二门口,才有个更夫坐着,素臣说明来意。更夫答道:“未老爷,牛老爷,总要明天说话哩。”素臣再三央他通报,更夫发火起来道:“你这个不识路的,你看看这里面那里有人,叫我通报谁来?”素臣无奈,只得退了出来。想着,鸾吹主婢现在未死,未公迟日知道,却也不妨。倒是寺中今夜,多凶少吉,我只索赶回去罢。于是仍寻原路而走,心乱脚慌,偏偏又错了路,到大街一看,街市全非,问了两个人,才到府县衙门。看着县衙里边,闹哄哄的,有人出来说:“本县太爷到昭庆寺后山,踏勘靳家的坟,才转到寺门外,相验压死的尸。那尸亲被太爷大骂一顿,要带回衙,才当场具了结去,连和尚所许的十吊钱,也不敢领了。”素臣听见,想:“和尚真有神通,今日报官今日就去相验过了。”忽然失声道:“不好了,快走,快走!”狠拿一跑。那知天色渐渐晚下来了,路上有人,也是要出城去的。素臣跟着同走。不妨出得城来,却是涌金门,于是再问钱塘门的去路,沿着城墙狠走。只见远远一道黑烟,夹着红光,在东北角上拥将起来,越走越近,渐渐的黑烟不见,都变作了红光,天已昏辚。暗揣:“莫非晚霞?怎红光里面,火星穿绰不定?”迎面已有几个人,掮着箱笼过来。素臣要问个明白,那些人喘息不定,都像说不出来的光景。此后来者愈多,最后有一群女人,拉着孩子们,提篮背凳,在那里自言自语。素臣才听得清,是昭庆寺僧房里失火。不觉顿足叫苦,想道:“昨日千辛万苦,救得鸾吹,今日又失了火!松庵想已回寺,此时主婢不知若何?事已至此,且到寺中再处。”

原来这日素臣进城,日已过午,鸾吹主婢,对坐禅堂之内。素娥已将松庵如何纠缠,何氏如何哄动的话,一一述过。两人刻刻提防,只守着素臣早回,再作区处。何氏用话(饣舌)过素娥,已猜得一二,不比那窖里的人物。此番窥探,晓得鸾吹是他主子,想到素娥如此,主子的身分,自不必说。因亦不十分歪缠,倒常来陪伴说笑,甚是殷勤。到了申酉时分,寺中的人,都往门外看验尸。鸾吹着急,与素娥相对而哭。心下安排:“若是松庵敢行无礼,拼着一死!”不多时,小沙弥进来问:“随奶奶那里去了?”素娥回他出去。只听见讲堂对面耳房内,嘻笑之声,达于户外,但听见说,他竟是个石人。却见何氏领着松庵进来,鸾吹猛吃一惊,缩身要避。松庵便道:“小姐请坐。这里来的城里大衙门客太太,乡绅家的小姐,贫僧都亲身应酬,若是寻常香客,原是知客们照管。今早为了报官相验的事,忙了半日,此时才得空儿。所以特地奉陪,小姐休要见怪。”鸾吹腆然不答。何氏领进松庵,也不则声,就溜了去。素娥见势不佳,答道:“我家小姐,因落湖遇救到贵寺,原非进香的可比。大师无须应酬,尽可请便。”松庵一片热心,却被冷言冷语,兜头一盖,好不自在,便道:“我们出家人,最怕得罪人,总要应酬才是。小姐只是不理贫僧,叫贫僧如何落得脸来?”一面说,一面把椅子移近上边,紧傍鸾吹坐处,道:“不是贫僧无礼,如今要求小姐赏个脸儿了!”素娥才起身来,立在鸾吹面前,鸾吹已避到上面供桌之上,佛龛之下。松庵想:“一不做,二不休,只索放出生擒活剥的手段来了。”说道:“小姐避到那里去?快理我一理罢,和尚等不得了!”说着已挨到身边。鸾吹怒从心起,骂道:“你这贼秃!理你怎么!不理你怎么!”松庵道:“小姐理我,同到我禅房里逛逛;就是小姐不理,也要去逛逛!”鸾吹见事已急,计上心来,看供桌上一只古铜蜡台,高三尺许,顺手一推,却好隔着桌子,跌向外边,正中松庵脑上,戳进了二三寸。松庵阿哟一声,负痛拔出,大号而去。素娥在旁,看见松庵一头的鲜血,两手捧定,连袈裟都染红了!

一时阖寺鼎沸,有几十个僧人,望着松庵房里的走,看了出来,都说道:“反了,反了,这小妮子狠会不毒手哩!”鸾吹、素娥眼见这般光景,那不着急?却已拼着一死,倒觉心地坦然。那何氏先在窗外,看见松庵胡缠,及鸾吹推堕烛台,早已随着松庵进房,伏侍他养息。却又要顾着鸾吹,遂匆匆回到禅堂,叫几个小沙弥,领叫他主婢二人,到窖房外面,同那些女人会会。鸾吹、素娥主意已定,不知不觉,被他们簇拥而去。正是:

官衙信隔昏前鼓,方丈春深窖里花。

野叟曝言
夏敬渠
第一回 三首诗写书门大意 十觥酒贺圣教功臣第二回 看花色眼急雨淋瓠子之头 挥麈雄谈冷水浇葫芦之背第三回 只手扼游龙暗破贼坟风水 寻声起涸鲋惊回弱女余生第四回 异姓结同怀古庙烘衣情话絮 邪谋蛊贞女禅堂掷炬秃奴惊第五回 灯花发火荼毗两个淫僧 虎足从风结识一条好汉第六回 未鸾吹和衣报德 刘璇姑降志酬恩第七回 绣被寻春猛放登徒色胆 危崖勒马惊残倩女香魂第八回 非雨非云绝胜巫山好梦 画天画地恍图周髀遗经第九回 好友忽逢共酌十觥言志 狂风猝起终成两地相思第十回 法雨有缘遇真儒回头是岸 了因无命逢介士撒手归空第十一回 唤醒了缘因生起死 惊听测字有死无生第十二回 刘虎臣说大话惹出盗来 文素臣费小心放将盗去第十三回 为寻姬欣逢豪杰 因失帕迟误婚姻第十四回 双折六归贫士翻怜财主算 低眉合眼头陀暗觑妇人胎第十五回 看法王伪檄文素臣改姓更名 临帝子长洲白又李挥毫破浪第十六回 又李伤寒遗铁弹 素娥取冷卧铜屏第十七回 淫药迷心贞媛爬罗云雨 天泉破腹通儒笺释岐黄第十八回 束矢狂生翻为座上客 操戈逆弟磕破柩前头第十九回 怪医方灯下撕衣惊痘出 奇解数竿头拍手唱歌来第二十回 痛哭为知音一死一生交情乃见 伤心求结骨不生不死惨语难听第二十一回 美女和新诗暗吐情丝一缕 良朋惊错信瞎跑野路三千第二十二回 倒擂台救出一双姊妹 解邪咒团成两对夫妻第二十三回 为朋友热肠堤上忙追比翼鸟 听儿童拍手山中急采并头莲第二十四回 真剑术一女子上树撩天 假卜封众英雄死心塌地第二十五回 解翠莲三回闯破载花船 白又李一手挽牢沉水索第二十六回 丫鬟怜月貌漏泄机关 公子觑花容安排坑堑第二十七回 单二姨暗调铅汞 李四嫂明做黄婆第二十八回 一股麻绳廊下牵来偷寨贼 两丸丹药灯前扫却妒花风第二十九回 见事危贞娃戳颈 闻声迫淫妇投缳第三十回 连公子丹房求秘策 李嫂儿病榻说风情第三十一回 小姑嫂看淫书津津讲学 老夫妻吃热药狠狠团春第三十二回 疑心成暗疾结将妹妹救亲夫 幻术摄生魂请出娘娘招怨鬼第三十三回 靳千户双赚鹊桥仙 刘大娘三犯江儿水第三十四回 文素臣初谒金门 谢红豆一朝天子第三十五回 尽臣职文徵君迁谪辽东 重朋情洪太常奔驰吴下第三十六回 柯知县平白地放出杀人心 余大人半青天伸下拿云手第三十七回 怜独活愁分掌上珠 疗相思喜得心头草第三十八回 读奇书孙康怜雪影 试英物宣武出啼声第三十九回 赚花笺双词写怨 调酒令四美弄情第四十回 贤母岂忘情发皆中节 淑媛能悟道色总根心第四十一回 任小姐单填绝命词 水夫人双种连城玉第四十二回 田氏改装双珠入掌 洪文落职千里传书第四十三回 侠客赠龙泉群凶授首 奄人折虎翼一性归空第四十四回 仿八阵图黄昏遁甲 破两门法白昼鏖兵第四十五回 虎口行奸赝虎恶于真虎 僧寮放火生僧烧作熟僧第四十六回 古庙逢凶蜂螫屠龙之手 盘山遇侠狮降猛虎之威第四十七回 假谈星命里寻奴 真卖卜诗中遇友第四十八回 真才子压倒假名公 假新娘赚杀真娇客第四十九回 想中缘文素臣再朝天子 情中景谢红豆二谒金门第五十回 照妖镜团圞玉镜台 割股心邂逅冰心女第五十一回 未容儿真心尽孝 黄铁娘假口全贞第五十二回 阻活佛升天破地藏观音出世 剁海龙入水掷铁锚金倾心第五十三回 污泥透出白莲花千秋表节 杀阵种将连理树一捆成功第五十四回 首妾入东宫口中得喜 西江寻老母耳内成惊第五十五回 空流泪素臣肠断花笺 真上痰任信心迷黑狱第五十六回 大话招殃丑生员扮出跪池陈 老羞成怒风太监学做刺股苏秦第五十七回 全局忽翻狠鞭苦了一条光棍 现钟不撞空花烛难为两个新娘第五十八回 为好成空三处衾皆冷落 从天而降一门妻妾小团圆第五十九回 辟庄老文素臣深谈性命 戒晏安水夫人独凛冰渊第六十回 三女明婚鸾谐凤合 一人暗卜夫贵妻荣第六十一回 六口曲团有兆 二木林点逗无心第六十二回 主辟老黄石点头 婢辟佛蓝田击节第六十三回 老虎欺心献毛鳖 小儿饶舌得银蛇第六十四回 浴日山设卦禳风 不贪泉藏银赈粥第六十五回 诛夜叉六熊戴德 救作忠六义同仇第六十六回 神算定假倭功归把总 正气除邪会名托城隍第六十七回 碎石台冤魂出世 看雪屏伟物招殃第六十八回 十六妾奉先生乌龟脸面 三百鞭贞妇强盗心肝第六十九回 男道学遍看花蕊 女状元独占鳌头第七十回 白昼压妖狐忽呈玉面 深宵论活宝尽洗尘心第七十一回 看壁词痴人入化 谈天性侠女惊心第七十二回 以血验气大阐阴阳之化 因熊及虎广推禽兽之恩第七十三回 论一气云开日朗 呈百戏石破天惊第七十四回 所求乎朋友相看俨然 重之以婚姻一言既出第七十五回 盘锦囊忽见庐山面目 定乐府拓开平日心胸第七十六回 醉中合卺潦草婚姻 梦里断绳逼真缘法第七十七回 有肉无骨剖明千古奇冤 移妾作女解脱寸心坚结第七十八回 主代帝殂代崩暗尊昭烈 前比尹后比旦明颂武侯第七十九回 为驱邪众女袒胸求赤字 因报德孤舟渡海觅红须第八十回 婚事初筹素臣早筹兵事 大蛇未弄铁丐先弄小蛇第八十一回 文曲布天罗血流四境 红鸾杀华盖月照双郎第八十二回 断铁钥双关密计 开铜锁方便阴功第八十三回 怜才拔亚鲁赐婚者二十人 定计灭屠龙成功在五六日第八十四回 香烈扶危梦得两颗珠子 瑛瑶成配天生一对玉人第八十五回 宵光显玉体知造物之化工 神便浸金铃得除奸之秘钥第八十六回 负腹无谋空拟罡风搅海 拍肩有谶果然明镜中天第八十七回 五日抱两王子医法通神 一旬产四男儿麟祥旷世第八十八回 医怪病青面消磨 受奇荣白衣发达第八十九回 国师束身双阙佛法无灵 指挥传首九边皇威有赫第九十回 两柄铜锤舞出山林娇凤 一颗珠子穿来苗峒毒蛇第九十一回 苗婆闻水安息回生老命 妖道见夜光珠错认元神第九十二回 扮医生有心除毒 救病汉无意逢亲第九十三回 疗奇疯药婆认叔 显绝力锁住疑神第九十四回 治香以臭别开土老之奇语 婚配宜歌新咏关雎之好逑第九十五回 沈瞻赎子孔方兄能全骨肉 陈渊梦妻正气女便是神灵第九十六回 天阙山神猿饶舌 孔雀峒石女发身第九十七回 一掌破天荒死户翻成生户 两眉钻进穴毒蛇变作痴蛇第九十八回 神虎神猿种出太平珠玉 奇芝奇鹿衔来百岁春秋第九十九回 屈知县以直报怨 楚郡主因公济私第一百回 奸徒出首害忠臣 义士同心结死友第一百零一回 上林堡小设计 临桂县大交兵第一百零二回 四伏降六龙素臣神算 三胞生六宿石女奇胎第一百零三回 两日毁十门龙燔于峒 一夜破两城浚泣于涂第一百零四回 假班师分兵入峡 真救驾匹马归朝第一百零五回 鸾音为臣子监军新时官制 云妃代尼僧摩顶旧日恩情第一百零六回 玉洞生春小郎试药 天罗窣暗太子惊心第一百零七回 水火无情久出炎凉之界 蛆虫可厌不污清白之躬第一百零八回 文白大名驱恶鬼 七妃小戏惹冤魂第一百零九回 怨鬼捉奸逆藩伏法 青宫验痣假子归真第一百十回 真报仇指头啮血 假作恶鼻孔铺红第一百十一回 三万雄兵不敌□锄荆棘 五千长线可推角股勾弦第一百十二回 五日长号生者几几欲死 六人同梦死者奕奕如生第一百十三回 忽显灵文素臣真符假梦 怕上天熊飞娘死抱生人第一百十四回 沧海玉堂双珠归母 白衣阁老只手擎天第一百十五回 擒阉贼圣驾还朝 赐宫奴相臣归第第一百十六回 错里错安贵妃五更拼命 疑上疑文丞相一旦骄人第一百十七回 拷贵妃乾清三挡 擒居次鞑靼双降第一百十八回 陌路种成荆树喜连今日之枝 深宫赐出夭桃谁识当年之木第一百十九回 灭浙平倭归一统 论功行赏失双劳第一百二十回 执伞盖铁面甘心 宴府第金蝉脱壳第一百二十一回 五子说策请五湖 六女按名归六院第一百二十二回 姊妹重逢惊智囊之远虑 主奴叙旧感镇国之深恩第一百二十三回 两抄落卷小状元再占鳌头 一语惊天大驸马独蟠龙腹第一百二十四回 痴丫鬟辞婚投水 圣天子减膳求言第一百二十五回 素臣无外两释疑城 红豆天渊双生贵子第一百二十六回 五星聚井五星聚奎 三索得男三索得女第一百二十七回 未鸾吹辞夫就婿 文按院借贼惊人第一百二十八回 九岁孩童呈绝技 八龄女子害相思第一百二十九回 安富陈荣谋按院 善财龙女戏观音第一百三十回 独桌待孙行激劝 一心忧旱起迍邅第一百三十一回 八片香肱脾神大醒 三尺瑞雪心结齐开第一百三十二回 素父忽逃罗刹国 麟儿独上状元台第一百三十三回 奚天使死成欢喜佛 木倭奴生作净光王第一百三十四回 泰运将开囊括扶桑日本 疑胎乍脱血凝铁丐银儿第一百三十五回 七年病退三年艾 一世盲开万世明第一百三十六回 舌战中朝除二氏 风闻西域动诸番第一百三十七回 古佛今佛两窟俱空 君囿臣囿四灵威集第一百三十八回 九子夺魁会元复归门婿 百丁介寿男女尚轶外孙第一百三十九回 四灵护贤母荣归 百诗颂圣君盛治第一百四十回 哭覃吉素臣发病 看余诗末子封侯第一百四十一回 素父思亲成疾教子孙绝欲三年 圣君尽孝垂危闻冰渊忽驱二竖第一百四十二回 马为月老侄得娇妻 虎作冰人叔收美妾第一百四十三回 百世推恩侯伯子男递衍 干秋异数君臣后妾同筵第一百四十四回 二老来归君臣同乐 双翎未展母后俱惊第一百四十五回 毗罗袈裟见者惊为怪物 荷包珠帕拾即献入官司第一百四十六回 戏文一百出将生平事逐件重题 男女五十双把座中人当场现扮第一百四十七回 五百道赐符三男同降 七十国献寿六宝齐归第一百四十八回 番公主入门生子 文翰林跨海寻妻第一百四十九回 九万里外塑生词 百寿堂前开总宴第一百五十回 三居次爱戏拜翁姑 两孪生劈面惊新妇第一百五十一回 两间房素臣辟鬼 百寿令文甲惊人第一百五十二回 毁先贤豪客挥拳 开后局小儿言志第一百五十三回 处士妹配合处士孙 神女风圆成神女梦第一百五十四回 泄真机六世同梦 绝邪念万载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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